他已经被关在这里很久了,一年,两年,还是三年,五年,十年……时间随着指缝流逝,他已经记不清了。
他唯一记得的那一幕,就是被关在这里的那一天。
(资料图片)
他像一只待宰的羔羊一样,被他的族人们带到这里,铁门滋拉拉的打开,人们使劲扭着他的胳膊把他往门缝里塞。
阿坤,阿坤阿!他的母亲撕心裂肺的在后面大喊,直到那扇门又滋拉拉地关上。
从此,他的世界一片黑暗。
他生下来的时候,啼哭声刺破天际,漫天的黄土地上下了一夜的白雪。
这个村落从来没有下过雪,人们都说他是个灾星,总有一天会毁灭全族的。
他的母亲不信,偷偷把他带到山上,放养在狼群里面。
十几年来,他就在狼群里面长大,像狼一样鸣叫,奔跑,露出凶狠的齿牙,咧着嘴怒吼,他也和狼一样在山川里面穿梭无际,来隐无踪,他从未认为过自己是一个人。
可是,村里的人们还是发现了他,那个男人在狩猎的时候找到了他,男人大叫起来,妖怪!他举起猎枪,对着他的大腿狠狠放了颗子弹。
他就算跑得再快,终究抵不过弹炮的无情。他倒下了,腿上流了一地鲜血。
人们围上来,将他捆绑起来,带回村。
就是他!村里的老人们颤颤巍巍地围到了他的跟前,这个东西竟然没死,把他关起来,再也别让他跑了!
关起来!关起来!人们欢呼起来,朝着他又踢又打。
他并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,等到铁门关上的那一刻,他发疯似的朝那门拍打怒吼,他不服,也不愿屈服。
这之后的每一天,那条铁门都被他撞得砰砰直响。
人们日日听着那个撞门声从村东边的角落传来,即便是夜晚也生生不息,这样阴森沉重的声音令村里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害怕。
他的母亲早就被人们锁在房间,再也不能出门。
人们惧怕那个已经着魔的女人会撕毁这神圣的契约,然后放她的儿子出来。
他的母亲只剩下无尽的祷告,祈求上苍保佑她的儿子平平安安,她的眼泪已经哭干,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一丝言语,她成了一个无用的妇人,遭到村人的唾弃。
他还在不停的撞击那头门!
些许时日之后,他终究感觉到了一丝疲惫。尽管他十分努力,这头铁门还是像石头一样压在那里,丝毫没有动弹。
他换了个方式,开始用尽力气掰开那条铁门中间的那条裂缝。
铁门摇晃了一下,裂缝中掉落下来许多灰尘。
他喘了一口气,继续使劲。
门又摇晃了一下,铁门似乎断裂开更大的一个口子。
就这样,他每天朝着那裂缝使劲的拉扯,裂缝的口子越来越大,外面的阳光透进来,刺痛了他的眼。
忽然有一天,人们警觉地发现,他的眼睛正朝着那裂缝穿透过每一个村民的脸。
人们说,他终究会闯出来。
把他杀了!
谁杀?
人们又害怕了!
他们准备了手掌宽的绳子,让两个人左右拿好,另外一个人去打开铁门,人们一起冲上去,抱住了这个怪物,把他的手脚全部捆绑,然后再次把他扔回铁门之内。
走之前,他们用铁链拴住了他的胳膊和腿脚,他再也无法动弹。
人们在铁门外钉上了木板,最后一丝阳光也看不见了。
从此,他只能与黑暗为伴。
他不甘心!在铁门内像狼一样撕叫着。
他试图挣扎掉身上的铁链,可它们像缠绕的蛇一样将他越绑越紧,铁链上的针刺扎进他的皮肤,疼得他鲜血直流。
渐渐地他倒了下去,他眼前越来越模糊,越来越灰暗,他想再次坐起来,可他的全身瘫软无比,似乎再也没有一丝力气令他振作起来。
这是我的绝路吗?
他想,嘴角无奈地咧着笑。
他渐渐睡去,梦境中听到有个声音一直在呼唤他,阿坤,阿坤……
那个声音他并不太熟悉,因为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天起,他就没有再见过自己的母亲。
这个女人对他而言没有任何温度。
但无论如何,他从这个声音里还是感受到了那么一丝力量。
他努力挣开眼。
周围寂静得可怕。
背后的壁崖上落下来一滴水,吧嗒掉在他脸上。
水滴顺着脸颊淌进他的嘴里,他嚼动了两口,是甜的。
长久以来,就是这山上仅存的泉滴一直在维持他的生命。
还有多久……到底还有多久……
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在这山洞里支撑多久……
不远处的铁门外还能听到村里的人们带来的嘲讽,死了呦,都那么久了,能不死么?
他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,梦里是奔跑的山林,崖壁,和他一起随行的狼群。
他还能再出去吗?
他不知道。
山风从石头缝里蹦进来,又冷又潮,让人发麻。
他已经没有力气再挣扎了,半含着眼倾听山里的呼声,阿坤,阿坤哪!
那个声音由远而近,越来越熟悉,越来越清晰,他微微颤抖着嘴唇,似乎想说点什么。
他最终合上了眼,躺在地上一动不动。
阿坤,阿坤哪,外面的风刮得更大了,漫山遍野都是这个呼唤的声音。
又一滴山泉落下来,掉在他的脸颊旁。
他动弹了一下,水滴滑进他的嘴角里,甜得沁人心骨。
无尽的黑际,漫长的等待,他始终在等待,等待某个时刻的到来。
总有一天,这一切都会结束。
关键词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