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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躺在了病房里,住进来有半个月了,是因为头晕住进来的。及近古稀,他本来是想着回老家生活的,就从敬老院办了转出手续,但现在住了院,就又把手续退了。因为没人照顾自己,最后还是敬老院给找的护工,由国家管,这病也算来的是时候。这段时间他也大概知道了自己的病情,与刚开始认为的不同,他给出的结论是,不乐观,站着是难以走出这房门了。 他一生未婚,中间快四十岁的时候经人介绍找过一个女人过了有大半年日子,那是个说话有点不清楚看起来精神有点问题的女人,后来这个女人走了,又剩下了他和老娘一起生活了。老娘在世的时候,他感觉自己颇为孝敬,吃喝也不拘谨,那年家电下乡冰箱也买起来了,那时他还没想过去敬老院,自己身材高大有力,靠院子里的一口钢磨给人加工粮食赚取些收入,生活也算过的惬意。他同辈的堂兄弟们不少,以他多年的人生阅历和年纪,在大事小事面前也算是有话语权的。
他有个亲兄弟,有一侄子和侄女,也都早已成家,增口添丁。一旦进了医院,与亲人的关系就变得谨慎起来。他说,一旦得了病,人都不会上前来凑合了。亲人也有远近,亲兄弟算最近的了,自己的几万块的积蓄也放他那里,他想能有个人来管一下这个局面,给自己拿个主意。别人不管自己不能主动让人家管,谁怪自己没个一儿半女呢。他想,小辈最近的应是侄子侄女了,理应来照顾自己三两天的才是,转念一想,都是拖家带口的又要上班,也就不再计较了。
他的病医生检查出是骨髓不能造血了,血小板减少引起贫血,进来半个月他已无法站立,稍一运动就会晕,只能躺着。这种病根治需要换骨髓,输血的话只能够维持一两年。旁边的病友也是这种病,但只是骨髓造血少无生命危险,他闺女前几天刚来给他献过血,他听了羡慕了。他之前毫无症状,近期才感觉头晕,就自己来办了住院,谁知道竟然如此严重,他一开始以为骨髓不造血只是暂时的,说不定调理一段时间就能恢复过来。听说医院血库紧张,只有给病人新献了血才有用血指标,献多少医院就给病人用多少,所以献血车上大多是亲人住院急用血的人,他已经输过一次血了,医生说再输就得需要指标了。
亲兄弟那边一直是沉默状态,也不来看他,同时也谢绝医生的电话,推给敬老院来处理,敬老院也无法给出明确表示,这种情况理应是家里人拿主意,医院也很为难,找不到来做决定的人。事情就这样僵持住了,问题还是出在钱上,输一次血小板近两千元自费差不多十天一次,他想如果有指标加上自己的积蓄坚持两三个月会不会有转机呢,谁都不想自己的生命会因突发的病症嘎然而止,他还想回老家小院看看,不想放弃。
也有去探望他的,亲侄女还是挺好去了多次,也买了不少东西,但是该拿主意的不是她,也没办法。别的亲人知道的也都去看过了,基本都是同辈的,有的给钱有的带东西,就当是见最后一面的意思。他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了,耳朵还可以,那天去了一个外侄子带着香蕉和牛奶,他还记得这个小子,小时候很顽皮,过年来拜年也会塞三五块压岁钱和糖果,等大了读了大学见的次数就少了,印象中是个不爱讲话的闷葫芦。他现在很感谢来探望他的每个人,每个人对他来讲都是一串记忆,回忆可以让他变的清醒一些。之后他知道这个外侄子和医生聊了几句,去了献血车还买了他想吃的咸菜,但血液指标不合格。这么算起来他有八九个外侄子,可来的却没几个。没办法了吗,权当命运使然,就算多活些日子又有何用呢,只不过苟延残喘别人心里的累赘,他闭上了眼睛回想起老家小院当年的模样。
几天后他出院了,被重新安排在了敬老院,还是由国家来管,像是享受临终的关怀。他想人生啊走此一遭,孑然一身,是为了什么,为了什么呢?儿时遭遇饥荒,甚至没有见过面饼模样,之后就跟随大人下地耘田,与土地相伴,勤苦一生,也未能娶妻,老了住在了敬老院,远离了村庄里的邻舍亲人,现在病了却此般模样,床前无人......不为什么,没缘由的,生命只给了自己这么一段旅程,直至最后的终点,除了感觉和记忆,什么都不是自己的,所以为了心中所想,生命所致才有意义。渐渐的他在不舍中释然了。之后没几天他便从敬老院离开紧接着去了殡仪馆,终于随同一樽小盒来到了念叨的老家小院。 农村的葬礼很简单,摆几张桌椅搭一个灵棚,一个烧水炉和一口大锅,由亲兄弟负责张罗,份子钱都记账,忙完后众人聚一起吃一锅汤菜,像是干了一件人生大事。一些活着没见到的人也都来了,上次小院这么热闹还得追溯到老娘去世的那天。他住在了东山地头,和已逝的亲人相邻。他终于不再孤独,安安静静了却此生,过了这天,又恢复了平静。
每个人自呱呱坠地至以后的成长岁月,都曾聚焦过亲朋邻里的目光,对于生命中出现的这些人,自当行力所能及之事,无愧自心。如果每个人都尽一份心,孤独的他是否能够得偿所愿,看一眼老家小院呢?生命中的过往,伴着生死别离,到头来终将成为别人的一段回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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