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话说谏官周怡24】甲辰狱中诗心

【话说谏官周怡24】

甲辰狱中诗心

【资料图】

嘉靖二十三年甲辰（1544），周怡四十岁。此时周怡身困镇抚司狱，同居幽室的，还有杨爵和刘魁。

01.

关于杨爵，周怡在《祭关西斛山杨先生文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文录卷八）中有载：“怡僻陋鄙人，素仰狷介，承乏几郡，渐悉冲和。庚子（1540）之秋，尽方欣起用。辛丑（1541）之春初，俄惊被逮，怡时不揣狂妄，輙草奏章，欲呌帝阍而排阊阖，中危母老而焚狂橐。壬寅（1542）备员谏垣，癸卯（1543）例同诏狱。时有江西刘工部焕吾三人。一饭必同，惟予与君之罪为重。五载万死不二，惟君与刘之德是依，吉凶同患，生死曷忘。”

关于刘魁，周怡在《刘晴川先生传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文录卷七）中有录：“先生讳魁，字焕吾，吉安泰各人也......上建雷殿于禁中，推先生督工事。时九庙未就，三边告匮，先生斋沐具疏，乞缓工程，以速庙建，以足边防。上怒其沮挠，杖之下镇抚司，固系与杨侍御及怡，先后同系者六年。”他与杨爵一样，是同共生死的三狱友。“五年诏狱，吉凶同患，两度宽恩，舟陆同还......幽居相憐，量暮相牵，铁门风雨，警我省愆，棘垣葵藿，示我秉处，启我蔀蔽，恤我颠连。”《祭刘晴川先生文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文录卷八）

“先生在狱，与杨刘二公，共讲心性之学，发圣贤之奥旨，道益深造。无事则赋诗往来，积而成集。后小子达可，按察江右，彚集付梓，颜曰《三忠文选》。请友人邹南阜为之序，皆狱中作也。”（乾隆《周恭节公年谱》）

（乾隆）《周恭节公集》为“明仙源讷溪周怡顺之甫著，同怀弟恪敬辑，义兴门人吴达可编次，宛陵门人沈懋学校正，清六代孙无錡重刊。”可见，吴达可是周怡的门人，他“曾编《三忠文选》三卷，编录嘉靖朝三谏臣周怡、杨爵、刘魁之文，皆摘录梗槪，意在存其人不在备其文。”

吴达可（1541—1621），常州府宜兴人，字安节，吴俨侄孙。万历五年进士。授会稽知县，选授御史。言大学士赵志皋昏庸宜罢，不纳。视长芦盐，绘饥民图上奏，请振贷。按江西，疏言税使潘相不法当治罪，不听。还朝后，陈新政要计，痛规首辅沈一贯。“......疏留中。擢太仆少卿，再迁南京太仆卿。召改光禄，进通政使。镇抚史晋以罪罢，妄投封章诋朝贵。达可封其疏而劾之，晋寻得罪。奏请正疏式、屏谗邪、重驳正、惩奸宄数事，帝嘉纳焉。寻上疏乞休去。卒，赠右副都御史。”（《明史·吴达可传》）著有《奏疏遗稿》《三忠文选》。《明史·吴达可传》有很长篇幅的记载。

02.

四十岁，是人生的黄金时刻。这年，周怡用“晴斛二君”之韵等作的诗句中，能体会到“泰山顶上空翘首，安得乘风一振衣。”和“安得长风力，浮云卷片阴。”那壮志未酬的悲怆之叹，还有那“卷舒堪笑此颠狂”和“只可坚吾百炼钢”淡然直面人生的诗人才情。

《用晴翁韵二首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四）

行年今四十，不动生死心。微命一线发，孤忠百炼金。谋身机已息，忧国虑还深。安得长风力，浮云卷片阴。

举世皆酣梦，孤臣独苦心。爱君悲献玉，怀宠惜横金。乳燕安巢固，鸣鸿徹夜深。萧萧风不定，屯日岂纯阴。

《晴斛二君用牧之九日韵奉次二首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五）

四十光阴似剪飞，因循深愧道心微。年来夜气虚生息，何日春风共咏归。掘井未深洙泗水，挥戈莫挽鲁阳晖。泰山顶上空翘首，安得乘风一振衣。

风高露下白云飞，之子流离叹式微。逆旅天涯终岁滞，扁舟江上几时归。孤臣自合投幽谷，慈母谁怜倚落晖。衮职虚期山甫補，斑斓竟负老莱衣。

《大雨简在狱诸公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二）

甚雨示明威，幽室迁屋漏。冠裳惜沾濡，桎梏多知旧。敬天敢驰驱，内省能不疚。讼涣渝安贞，需泥慎致寇。君子以经纶，纍臣亦眉皱。天意诚仁爱，人谋岂垂谬。雷雨既作解，罪过应赦宥。硕言启聋瞽，此目不可又。

《三人西园晚坐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五）

席地□前赴晚凉，幽怀相与叹流光。思危自觉一心折，行远空深双鬓苍。风景久成人翫习，卷舒堪笑此颠狂。从今世事都休道，只可坚吾百炼钢。

03.

在狱中，他赠诗给他的吏部朋友高大鹤，回顾共事之情谊，感叹宦途之夷险，表达了“仰视浮云驰，俯观莎草繁。”的人生观。

泾县云岭的陈一溪闻他入狱，书信问候，周怡对他患难“共爱不惜银鱼焚”之情义深表感激。

何乔仲道长出狱，他作诗叮嘱。

吏科同官尹介石出狱，他“赠之漫歌”，鼓励他“须知再造”，要有伊尹在莘耕田，姜子牙渭水钓鱼的“耕莘钓渭”精神和志向，那“云梦泽畔沧浪曲，衡岳岩中伐木声”才是天籁之声，“我日斯迈，而月斯征。”（《诗·小雅·小宛》），“歌罢令我离犹生”，这是一首生死离别的漫歌行呀！

他的好友洛泉来诗慰情，他也用韵唱和。

《狱中赠高大鹤吏部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二）

棲棲共徂署，阴阴肃峻垣。蹇蹇非躬故，坎坎孚信门。念予他山石，嗟君玉之温。玉石焚不惜，所惜崑岗燔。操心危堦熟，德慧疢疾存。夷险视素履，霜露皆天恩。古人获我心，壮罔戒觸藩。聚散洵有时，此别终难谖。仰视浮云驰，俯观莎草繁。睠兹意弥留，行矣究无言。

《翟子固书来取陈一溪回信代柬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五）

云岭先生巢岭云，共爱不惜银鱼焚。尘寰雅郑耳尽洗，燕狱桎梏何得闻。乃知巢许非避世，由来猿鹤岂同群。先生此意云能识，我亦知之不可云。

《秋日送何乔仲道长出狱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五）

庭树萧萧秋气森，艰难离合倍伤心。君恩再造同天地，友道相关自古今。这裏过来操必熟，此行去后得应深。独渐多罪难湔洗，望望园墙几万寻。

《介石尹子与予同官，九月同狱，复三月圣恩放还嘉鱼，顾予罪系无期，赠之漫歌，以识永别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三）

古云贫贱，犹戚天玉成，此中滋味君絮羡。数月艰阻操虑熟，兹行毕硕意气平。勿谓无官一身轻，须知再造。天王明归思，何以报明主。江湖廓庙，应同情丈夫。事业无穷远，区区宠辱安足惊。耕莘钓渭繄何人，先民大猷真法程。云梦泽畔沧浪曲，衡岳岩中伐木声，炯炯一心期不负。我日斯迈而月征，歌罢令我离犹生。

《狱中用洛泉兄韵[甲辰]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四）

孔怀长恻恻，天意自亭亭。复聚应白头，相看终眼青。情真懽必泪，兴剧酒空瓶。须用埙箎奏，因声認故形。

不当山庄主，长荒松竹亭。栗瓜知我苦，庭草为谁青。春日开三径，村醪倒一瓶。宽恩应得遂，从此可潜形。

主人倦行步，尽日只居亭。春草年年绿，空山色色青。操心防陨石，守口慎如瓶。多欲终难寡，何堪说践行。

何处瀛洲客，高怀入敬亭。云深岚屿紫，水净洞天青。剧兴迷归路，长歌对酒瓶。重游如有日，猿鹤愿忘形。

04.

甲辰年，周怡在狱中，对他去年“拙直”“情实”犯上的狂言有所感慨，他“漫吟”，他“闲中书怀”，他“秋夜忆故乡”，非常思念家中至亲，但愿圣上“宽恩”放他归乡就好了。

“腊八”来了，他梦回龙门岭，“忆甲午读书龙门山”时的志向。

“腊尽”了，“望家信不得”，想到倚立门坎，望眼欲穿盼儿归的老母亲。

“甲辰除夕”到了，他想到是他第二个在狱中度过的除夕夜了。所有这些，他只能以诗句来寄托那份情感了。

《感慨狂言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五）

忧忆去年当此日，九云落震正孚号。数年拙直输情实，万死孤危一羽毛。待命不知生是瘠，化身寍识死为尻。苟延残喘又期月，旷荡天恩真滥叨。

《闲中书怀二首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四）

地下身犹系，天边手莫援。哀惊南浦凤，愁倚北堂萱。义激志能割，情来中苦燔。恳勤烦友弟，范传日勤翻[汉范滂传]

尺狴南瞻目，随云归故园。慈亲频问上，稚子倦开门。罪寡诚难解，婚媾岂又屯。圣朝无叶物，应许拜宽恩。

《漫吟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二）

猗嗟丈夫身，遽戚徒骯髒。乾坤岂不大，犴狱如在盎。有君不能报，有母不能养。有弟一在南，一在园外望。妻子与宗亲，饥馑安所仰。我心如浮云，顷刻变万状。何当托清风，吹嘘九天上。

《秋夜忆故乡四首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五）

幽幽萧迹寄福堂，高秋雨后凄凉。光阴虚负年方壮，梦寐频回日渐长。故里苦瓜淹契阔，荒堦衰草委风霜。岁寒独看南墙栢，天性青草本至刚。

圣朝赢得谏臣闭，尘世今开梦觉关。百结宿缘还黑狱，三生馀债是青山。手援天下谋何拙，心系高堂鬓欲斑。寄与瑶潭猿鹤侣，钓竿日弄碧波湾。

动处为魔缘有我，定中作障是迯名。逡巡法守闭关女，打破虚空出世英。足废不行忘故步，战酣无力纵必兵。饥来吃饭倦来瞋，岂敢随人说杳寘。

大化鸢鱼自自纵浪，青天间处白云忙。虚空样子原无相，太极吾家旧有方。秋夜凉风吹万籁，迹窓缺月照孤床。本来我亦间风月，变幻而今第几场。

《甲辰腊八，夕梦案积大书百余册，名《荣退龙门》，视之乃医书。次日语晴川翁，翁坐间，志以诗。予因忆甲午读书龙门山，今十年余矣，感而用韵。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四）

十年读书地，佳胜忆龙门。灵谷草多异，溪花有源剪。茅应得路种，竹可为墙垣。采药吾将老，于斯养性根。

荣辱惟人召，进退何有门。求仁斯探本，克已乃穷源。龙卧荒幽室，鹤鸣负掖垣。得归检方药，从此固灵根。

谷神守玄牝，众妙此为门。默默真机蕴，生生活水源。一圈无极意，方丈太微垣。善养虚灵气，长培天地根。

《腊尽望家信不得用杜韵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五）

鹊声日日唤愁生，却愧南风亦世情。江东梅花亦可折，云中河汉徒尔明。岁暮老母倚门阈，末夜纍臣泣贯城。安得溟鹏借双翮，万里须臾天际横。

《甲辰除夕》（《周恭节公全集》诗录卷四）

罪寡未少解，年华见两除。自憐毛发改，多负此心初。旧习根株固，新知检点迹。何能终允德，不愧士襟裙。

01

书籍。

是人类进步的阶梯

读书，使人进步

2015年6月16日在歙县渔梁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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